道德理想,而論語中孔子與他的學生們談到理想時,孔子并不認為志向越高遠就越好,真正重要的是一個人內心的定力與信念。于丹教授認為,無論你的理想是大是小,實現(xiàn)所有理想的基礎在于找到內心的真正感受。一個人內心的感受,永遠比他外在的業(yè)績更加重要,那么我們見天該如何理解理想的含義呢?在競爭激烈的現(xiàn)代社會里,孔老夫子的觀點與現(xiàn)代人對理想的追求是不是有矛盾呢?
其實翻開《論語》,所有樸素的子句里面全都閃耀著一種隱約的理想。孔夫子說匹夫不可奪志,哪怕是三軍可以奪帥。這句話在中國的民間流傳的很廣,也就是說一個人的志向決定了他一生的發(fā)展和努力。但是在今天看起來,最重要的不在于我們終極的理想有多么高尚,而在于眼前擁有一個什么樣的起點。往往我們不缺乏宏圖偉志,但我們缺乏到達那個志愿之前一步一步積累起來的那條切實的道路,所以孔子在教學生的時候,在課堂上也經(jīng)常跟學生聊天,聊天的話題就是說,你們隨便說說自己的理想。在論語里面有一個比較長的段落,這在論語中是比較罕見的,完整的段落叫做"侍坐"。就是孔子跟學生坐在一起隨意地暢談理想。
那么有一天,他的四個學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華侍坐,坐在老師旁邊,然后孔子很隨意地跟他們講,說 以吾一性長乎爾,毋吾以也。你們不要覺得我比你們年長幾歲大家就很拘束,今天隨便聊聊,平時我老聽見你們說 居則曰不吾知也,隨便待著的時候也沒有人了解我。其實這也很象我們今天,在課堂上看到的學生,經(jīng)常說別人都不理解我有鴻鵠之志,我心中的想法,誰真正能夠了解呢。那老師說了,今天你們都隨便說一說,如或知爾,則何以哉,今天假如我想聽聽你們的志向,你們會說什么呢。聽老師這么一說,他的大弟子子路,這是一個性格特別急躁率直的人,所以論語上寫的叫:子路率爾而對曰,非常著急地起來就說:老師我的理想是這樣的,給我一個大大的國家,這個國家有著外來侵略的憂患和糧食不足的危機,但只要給我三年的時間我就能把這個國家治理的富強起來,使老百姓不僅豐衣足食,而且人人有信念懂禮儀。這幾句話一出,我們想一想,對于那么看重禮樂治國的孔子來講,學生有如此業(yè)績,可以轉危為安去拯救這樣一個國度會受到什么樣的評價,誰也沒有想到孔子的反映不僅是淡淡的,而且稍稍有點不屑,叫做夫子哂之。
冷笑了一下,然后就開始問第二個學生:求 爾如何。問冉有這個學生,叫著他的名字,說冉求你怎么樣呢。冉有的態(tài)度比起子路顯然要謙遜很多,沒有敢說那么大的國家那么多的事:我的理想是,給我一個小國我去治理,我也只用三年,可以讓老百姓豐衣足食,但要讓人民都有信念懂禮儀恐怕要由比我更高明的君子來做了。我去治理,也給我三年,比及三年我可以讓它做到什么呢,可使足民,也就是做到老百姓衣食富足而已,至于禮儀的事情,冉有說我可不敢做,如其禮樂,以俟君子。想要讓大家在整個的民心上變得整齊,對國家有信念,做到禮樂興邦這樣一件事情等著比我更高明的君子來吧,我好像做不到。那么他的話說完了,老師位置可否,接著問第三個人,赤,爾何如。叫著公西華的名字公西赤,你有什么樣的理想呢?那么這個徒弟就更謙遜了一層,對曰,非曰能之,愿學焉。先亮出自己的態(tài)度,我可不敢說我能干什么事,現(xiàn)在在老師這兒,我只敢說我愿意學習什么事。
我的理想就是,希望自己在一個禮儀中能夠擔任一個小小的角色,輔助著主持人做一點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至于治理國家管理人民這些事我可不敢說。大家會看到,這三個弟子的態(tài)度一個比一個要謙遜,一個比一個要平和,每一個理想都更接近自己人生的起點,而不是一個終端的愿望,所以大家會看到這個幅度是逐漸收回來的。那么到此為止,還有一個人沒有說話,所以老師又問了:點,爾何如。曾點你還沒說呢,你覺得怎么樣?這個時候曾點沒有說話,論語寫得惟妙惟肖,值此一刻大家聽到的先是一陣音樂的聲音逐漸希落了下來,叫做鼓瑟希。
原來剛才曾點一直在專心致志地彈著琴,聽到老師說,這個聲音逐漸逐漸緩和下來,緩和到最后一聲,鏗爾,當一聲把整個曲子收住。象琵琶行所說的"曲中收撥當心畫",有一個完完整整的結束,不慌不忙,舍瑟而作。什么是作呢,過去學生聽老師講課或者大家聊天,在席子上古人都是這樣跪坐在自己的腳后跟上,那么老師發(fā)問,要表示恭敬,立起在自己的膝蓋上,這叫作。所以把琴放在一邊,畢恭畢敬直起身來答對老師說話,這樣的幾個字描寫能夠看出來什么呢,就是曾點的內心是一個從容不迫的人,他是一個成竹在胸的人,他不會率爾而對,他會娓娓道來,所以他一上來呢還要先說一句,征求一下老師的意見:老師,我的想法跟三個同學有點不一樣,能說嗎?那有什么關系,人各有志,但說無妨。
這個時候曾皙才從容地開始了他的描述:曰莫春者,就是到了大概三四月末的時候,就是春深似海的時候;莫春者,春服既成,穿上新做的春裝;冠者五六人,童子五六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他說這就是我的理想。在一個春深似海的季節(jié),穿上整齊干凈的新衣裳,帶上幾個好朋友,再邀請上一批學生弟子,帶上一批孩子,大家一起去剛剛開動的沂水中趁著春水把自己洗滌得干干凈凈,然后到鼓樂臺,舞雩臺之上,沐著春風,唱著歌謠,讓自己有一場心靈的儀式,在一個萬物開化、大地復蘇春風萌動的季節(jié),把自己融會進去,與天地在一起共同迎來一個蓬勃的時候,當你這樣一個儀式完成的時候,我們大家就高高興興唱著歌回去了,他說這就是我的理想,我只想做這樣一件事。那么他的話說完了,一直沒有表態(tài)的老師,夫子喟然嘆曰:「吾與點也!」。
老師長長的感嘆了一聲,說,我的理想也就是和曾點是一樣的。那么這就是四個人在談自己理想過程中老師唯一發(fā)表的一句話,然后他們就下去了,走了。三子者出,曾皙后。三個同學都走了,曾皙在最后去問他老師:夫三子者之言何如?老師你覺得他們仨說得怎么樣呢?老師也很微妙,他擋了一下先不想做評價,子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無非是每個人說說自己的想法。然后曾點不易不饒還要繼續(xù)問老師,夫子何哂由也?老師,為什么子路說完后你冷笑了一下呢?問到了這個問題,老師不能不說話了,為國以禮,其言不讓,是故哂之。老師說,這個秘密就是一個人你真的想要治理一個國家嗎,那么最核心的部分是用禮儀去治理,而不是說詠一種強硬的措施,你心中真正有一種溫良恭簡讓,這是論語上所提倡的人生之道。有了這樣一種內涵,表現(xiàn)出來的所有措施都是可以變通的,這就是一個人的起點,那么他說你看,子路說話的時候那么草率,搶在大家之前就說出一個宏大理想,其言不讓,沒有一點辭讓之心,所以我就哂笑他,因為他從內心缺乏這樣一種恭敬啊。
那么接下來評價另外兩個學生,唯求則非邦也與,安見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與。說冉求說的那個就不是個國家嗎,難道說方圓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甚至更小一點那就不叫國嗎,也就是說麻雀雖小,五臟具全,不在于國土的疆域大與小,只要你出言說我去治國,那么請你首先心里面有一面鏡子,反躬自省,看一看我的學養(yǎng),我的為人,我能夠做這件事嗎,但是他的學生少了這個步驟。所以老師說難道他那不是治國嗎。接著又說第三個人,愿意學禮儀的這個人,公西華,這件事情他應該說得很謙虛了吧,但老師說唯赤則非邦也與,宗廟會同,非諸侯而合,赤也為之小,孰能為之大。禮儀的事情還算小啊,他做的要還是小事,那還有誰做的叫大事,那么禮儀應該是最重要的,不僅是貫穿在每個人生活從始至終的,也是一個國家最重要的事情。從孔子對他三個學生隱約的否定和對于曾點的支持中能看出什么呢,其實他給了我們一個,人生腳下的起點,讓我們手中每一天的生活方式跟你最終治國祭祀的理想終于有了一個勾連的橋梁。
論語告訴我們,理想無論大小高低,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內心的感悟。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但當我們在繁忙的工作中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時常常會忽略了我們自己內心的感受,而一個人內心的感受和自己所追求的理想又有什么關系呢?
我們每個人就在這樣一個匆匆忙忙、周而復始的工作節(jié)奏中,還有多少時間,多少空間能讓你真正看見自己心底的愿望呢,往往我們被遮蔽的是心里真正隱秘的心靈的聲音。但我們所看到的只是一個社會的角色。我曾經(jīng)看到過這樣一個小故事,講到有一個人他自己覺得有抑郁癥的前兆,每天很不開心,然后去看心理醫(yī)生。他跟醫(yī)生講,他說我們每天就是害怕下班,我在工作的時候沒關系,但是我只要回到家里我就會感到惶惑,我不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愿望是什么,我無所是從,我不知道我在生活里面該選擇什么不該選擇什么,然后越到晚上心里面越會恐懼越會壓抑,所以夜里頭會整夜失眠,長此以往我就很害怕,怕我會有抑郁癥,我這樣的癥狀只有經(jīng)過一夜的煎熬,到了第二天早上上班,進入我的工作狀態(tài)就好了,聽說這怎么辦呢。這個醫(yī)生一直聽他傾訴,然后想先給他一個建議,說你看我們這個城市里啊有一個非常著名的喜劇演員,他每天都有表演,他的喜劇演的好極了,所有去看了以后都會開懷大笑、忘懷得失,他說你是不是先去看看他演出,你看上一段時間回來我們再聊一聊,看一看你這種抑郁前兆的狀態(tài)是不是有所調整,那個時候我們再來商量方案。醫(yī)生說完以后,這個人很久很久沒有說話,他抬起頭來望著醫(yī)生的時候,醫(yī)生看見他已經(jīng)是滿面淚水。
很久他對醫(yī)生說了一句話,他說我就是那個演員。其實這好像是一個寓言,但這樣的故事很容易發(fā)生在我們今天的生活中。大家可以想一想,當每一個人已經(jīng)習慣于自己的角色,在角色中歡欣的表演,認為這就是自己的理想,這是成功的職業(yè),在這個時候還有多少心靈的愿望受到尊重呢,我們在角色之外還留有多大的空間真正認識自己的內心呢。所以這就是為什么會有很多人離開職業(yè)角色之后反而覺得倉惶。
我曾經(jīng)看到過一個有意思的小故事,說在隆冬來臨之前,在深秋的田埂上,有三只小田鼠忙忙碌碌地為過冬做準備。第一只田鼠就拼命地去找糧食,把各種谷穗、稻穗一趟一趟地搬進田鼠洞;第二只田鼠就拼命地去找御寒的東西,把很多的稻草棉絮都拖到他的洞里;而第三只田鼠呢就一直在田埂上悠悠蕩蕩,一會兒抬頭看看天,一會兒抬頭看看地,一會兒躺一會,弄得它的那兩個伙伴一邊在忙活,一邊在指責它,說你看你這么懶惰,你也不為我們的御寒過冬做準備,那真到了冬天怎么辦呢,你看看你這么游手好閑。這只田鼠也不辯解。后來冬天真的來了,三只小田鼠在一個非常狹窄的小耗子洞里面在過冬的時候,發(fā)現(xiàn)吃的東西不愁了,御寒的東西也都齊備了,然后每天在這里無所事事,終于大家就百無聊賴了。當大家開始難受的要命的時候,第三只田鼠開始給那兩只田鼠講故事,他說就在那樣一個秋天的下午,我在田埂上遇到了一個孩子,他在做什么;又在那樣一個秋天的早晨,我在水池邊看到一個老人,他在做什么;我曾經(jīng)聽到人們的對話,我曾經(jīng)聽到鳥兒在唱什么樣的一種歌謠,所有的這些我當時都記錄下來了。其實到這個時候,那兩個伙伴才知道這只田鼠在為大家儲備了過冬的陽光。也就是說,這種表面看起來毫無意義和價值的東西在這個時候會給人心一個淡定的起點。
所有外在的儀式不過是為了一個內心的安頓,那么這種安頓是需要我們去敏銳地感知世界節(jié)序變化,感知四時,感知山水,感知風月,這一點可能對我們今天的人來講是特別的奢侈了,因為今天這種現(xiàn)代化,反季節(jié)的事情太多了,到了盛夏的時候屋子里有空調,涼風習習;到了寒冬的時候屋子里有暖氣,溫暖如春;到了春節(jié)的時候有夏天那種大棚里的蔬菜,擺在桌子上五顏六色。也就是說,當生活一切變得如此簡約的時候我們還有遺憾嗎,這種遺憾就是四季走過,在我們的心上已經(jīng)變得模糊,我們已經(jīng)感受不到在這樣的一個世界上,由于四季分明帶來節(jié)序如流在我們心中還能激起什么樣的反響,也就是說在自然生活中,在認知內心中,你越淡定越從容,越舍棄那樣一些激烈的,宏闊的張揚的外在的形式,而尊重安靜的,內心的聲音,也許你就會有了更多的依據(jù),這一切是為了讓你走到社會角色中的時候,可以有擔當,能夠勝任,能夠做到最好。
話外音:在競爭激烈的現(xiàn)代生活中,我們是否還能關注自己的內心?于丹教授認為,一個人是否能夠成就一番事業(yè),并不在于他給自己定了多高的目標,而在于他內心是否能有一種淡定的理念,是否能把握自我。但是淡定的理念就能夠讓我們實現(xiàn)人生的理想嗎?
其實看到《侍坐》這樣一篇小短文,在論語中會使很多人感到驚訝,因為他違背了我們傳統(tǒng)對于論語那種立志的叛讀,他不同于曾子所說的士不可不宏義,任重而道遠這樣的話。但是想一想,它是所有那種人生大道、社會理想內在的一個根本基礎,一個人如果沒有內心的這種從容和對于自我的把握,在職業(yè)角色中我們只能是任職業(yè)擺布,而不會有一種內心認同以后對這個職業(yè)的提升。在論語中有這么一段意味深長的對話,學生子貢去問老師...
動畫:老師,什么樣的人才叫知識分子呢?是不是讀了大學就算知識分子了,有文憑不等于有文化,一個知識分子一定是知道禮儀廉恥行為有所約束的。
我們知道士這個階層是中國的知識分子階層,這應該是一個很崇高的名譽,是那種無恒產(chǎn)有恒心,天下己任的一個階層。所以子貢說老師你告訴我,怎么樣才叫做一個士呢,老師說:行己有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論語子路篇)。他說的最高的標準就是一個人他的行動之間,自己知道什么是禮儀廉恥,也就是行為有所制約,有內心堅決的做人不妥協(xié)的標準;而這個人要有用,就是你要為社會做事,孔子講的并不是說一個人有了內心的修養(yǎng)就可以每天光陶醉在自我世界,一定要出去,不管你拿到的是什么樣的使命,做到不辱君命,這可不容易,因為你不知道你所拿到的是一個什么樣的令箭,什么樣的金牌,讓你去做說什么事情都能做到嗎,所以孔子說最高的標準就是你出去可以做到不辱君命,這就叫做士了。學生覺得這個標準太高了就又問他:敢問其次。您給我說再低一級的標準,比這差一等的,曰:宗族稱孝焉,鄉(xiāng)黨稱弟焉。就是孝悌之義。
在宗族里面大家認為你士一個孝子;而在鄉(xiāng)黨鄰里之間大家以你為兄弟,你能夠對所有人都是親和的,你能夠把你那種人倫的光芒放射出來,用一種愛的力量去整合周邊,不辱祖先,其實論語就是一個以人倫為基本出發(fā)點這樣的一個道德文章,所以呢它把次一等定為這樣的人。子貢又接著問:敢問其次。第三等,咱們再下一等說還有什么人勉強夠著邊,能夠叫做士呢?結果孔子說出這個話,說了我們一句非常熟悉的話,大家聽了以后會瞠目結舌說這么高的標準才是第三等啊。曰:"言必信,行必果,踁々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 說那種言必信,行必果,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一定把這事給你做到,這種他說叫硁硁然小人哉,什么叫硁硁然,就是表現(xiàn)出來劍拔弩張,言語很急切,這樣的一種樣子,說我不計后果,不計方法,我把事給你做成,他說這種人勉強算第三等,就是能夠實現(xiàn)自己的諾言。
其實大家今天想想說,這第三等也挺高啊,這個標準,言必信行必果今天有幾個人能做到啊,他學生也是這么想的,子貢也覺得這仨標準太高了,所以又追問一句說:今之從政者何如?老師你覺得現(xiàn)在從政的人能夠上這三等嗎?結果老師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也就是說,老師把當時諸侯各國的從政者都沒有放在眼里,認為他們離這樣一個士的標準還太遠太遠。其實在這里所提出來的詳細的不同的標準,這是孔子對一個成熟的在社會職業(yè)崗位上有所擔承的人他的質量描述。我們來說說這個最高的標準,不辱君命四個字,我們再想一想那個最低的標準,硁硁然是不可取的,也就是說要做到不辱君命是在變通中沒有條件的把一件事情完成好,這需要調動我們多少人生的積累,這需要一個人有多大的勇氣,智慧和仁義之心,其實這樣一種不辱君
命往往容易讓我們想起來戰(zhàn)國時候趙國的一個人,就是藺相如。大家看《史記.廉藺列傳》經(jīng)常會看到這樣的故事,藺相如這個人無論是完璧歸趙還是沔池會都做到了不辱君命,其實這是不容易的,當趙王得到價值連城和氏璧的時候,秦王想要奪這塊壁,所以就告訴他說,哎呀,我給你十五座城池把這塊壁給我們拿過來,我們看一看,趙王當時就知道說虎狼之秦,這塊璧一旦進入將沒有辦法拿回來。藺相如說,那這樣,我們不去的話是自己理虧,我?guī)е@塊璧去如果不能換回城池,我的命和璧栓在一起,有我在就有這塊璧在,去了,看到秦王很隨便地在他的行宮里面設酒宴宴請他,然后旁邊有大臣,有美人,大家嘻嘻哈哈在這兒很高興,然后說拿過這塊璧來我們看一看,看了以后指給大臣看,指給美人看,大家傳著看,藺相如一看就明白了,說這塊玉在這里不受尊敬,就像趙國不受尊敬一樣,要拿回來也是很難的事情,所以他就上去跟他說,唉,這個美玉是有瑕疵的,你給我我指給你看,秦王就把這塊玉還到他手里。藺相如拿到這塊璧以后,退后幾步靠在柱子上,怒發(fā)上沖冠,持璧而立跟秦王說,他說你在這樣一個地方迎接這塊玉,你知道我們來之前,焚香頂禮、齋戒十五天,以示對秦國的尊重。我奉玉而來,而你隨便把這塊玉傳于大臣美人,這樣的一個懈慢的態(tài)度就讓我知道,你們是沒有真正想要用城池相換的,那么現(xiàn)在好,如果你真要這塊玉,你也要這樣持戒焚香十五天,而且你先把城池劃給我們,我才能夠再把這玉給你,如果不然的話,我現(xiàn)在的人頭和這塊玉同時撞在金殿的大柱上。然后秦王就害怕了,說那好吧,趕緊按照他要的這個禮儀,但即使按照他的這個禮儀,藺相如覺得他一定不會真正完成他的諾言的,所以藺相如決定連夜讓他自己的家人帶著這塊美玉逃回了趙國,他自己留在這兒最后做一個交代,最后他跟秦王講說我知道你沒有真正給我們城池之心,這個完璧已經(jīng)歸趙了,已經(jīng)回去了。其實這是他的不辱君命。沔池會也是一樣。
其實這樣的故事在中國的仁人志士中,在古典記載的典籍中,不缺少這種例子,也就是說,在一個突變的情形下一個人怎么樣能夠有所擔當,這其實是一個成熟的人在職業(yè)角色中所要得到的一種考評。其實這樣的故事我們不一一地列舉,回頭看一看會發(fā)現(xiàn),人怎么樣可以變得無畏,可以變得淡定而不倉惶,這是需要每個人在心中找到一個符號的寄托,這個符號不見得是大家共同認可的一個宏大理想,也不見得是大家都共同認可的說是一種權勢,一種金錢,一種情感,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達芬奇密碼,每一個人的生命鏈條中一定有他最在乎的東西,但凡找到這樣一個寄托,會給你這一生找到一個依憑,會找到自己的一個內心根據(jù)地。
話外音:于丹教授認為,理想不一定是大家共同認可的一種權勢或者金錢,而是一個人一生中最在乎的東西是一種心靈的寄托,但是為什么人們總要追求一個理想,理想之道又能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什么樣的影響呢?
在論語中說道有多么遠的這種理想,其實它一切都在一個樸素的起點上。我們要相信思想的力量是這個世界上最巨大的力量之一,也就是說,孔子經(jīng)常所說的那種士而懷居不足以為士,一個人總在想著自己的衣食,這是不足以擔當一個君子一個士的資格,中國的知識分子所要的并不是一種生活的奢侈,但他們一定要心靈悠游上的奢侈。所以有一次孔子要出遠門,子欲居九夷,因為我們知道他要把他的美政理想布化天下,所以要去未發(fā)達地區(qū)。臨走的時候,學生就勸他,曰,陋如之何,學生說,那么一個簡陋的地方,破地方,你上那兒干嗎去。那么孔子怎么回答,孔子淡淡的說,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那么這個何陋之有就流傳下來,一直到唐代劉禹錫寫了《陋室銘》,這是大家都熟悉的,那么《陋室銘》悠怎么樣形容呢,"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jīng)。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鬃釉唬汉温??"在這樣短短一篇《陋室銘》里面,把古往今來的名士對于簡易的樸素居住環(huán)境的這種叛讀全都呈現(xiàn)出來了,大家在一起談論的是不是共同的志向,共同的寄托,如果大家能夠在這樣一種絲竹之間,在大家的交流里面可以有了那種心心相同,可以在你共同寄托的大事上有共同的理想,那么這種簡陋,它就顯得一點都不重要了。
所以其實什么是真正的理想,理想之道就是給我們一個起點,給我們儲備一點心靈快樂的資源,其實當我們回到論語,真正解讀了侍坐篇,看到了吾與點也這句喟嘆,知道了這樣一位萬世師表的圣人心中對于那種沐乎沂水,風乎舞亐,在暮春時節(jié)詠而歸,快樂回來的生活方式心存向往的時候,我們就知道,這種闡述跟莊子所說的獨與天地共往來是如出一轍的,也就是說所有古圣先賢首先是站在個人的價值坐標系上,了解了自己心靈的愿望,然后才會有宏圖大志,走到這個世界上有所建樹。我們都想要一生建立一個大的坐標,對于前方的遠景讓我們找到一個起點,讓我們從自知之明去建立心靈的智慧;讓我們從論語里面,也做孔子席前一個安靜的學生,跨越這個千古的滄桑,在今天看一看他那種淡定的容顏,想一想他讓我們去到自然中的這種鼓勵,在我們每一天,真正忙碌的間隙里面哪怕說給自己一點點心靈的儀式,不至于讓自己象那樣一個人格分裂的演員那樣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
其實在今天這么一個后工業(yè)文明的社會里,如果能夠調整這樣一套坐標系統(tǒng),我想論語會從千古之前傳遞出來一種溫柔的思想的力量,它傳遞出來一種淡定的清明的理念,它鼓勵了我們每個人內心的關照,它讓我們有理由相信,我們的理想是有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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